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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子211|松弛感

牧之野 之乎者野记 2023-02-01

老戈  【中国】

我是个脾气暴躁的人。
平时很安静,那是没有事的时候,什么都很好,跟谁都能相处得来。沐朵这一点有些像我,小到大,班里最淘气难搞的孩子,往往是她的朋友。
她比我好,脾气温和,我暴躁的时候,说翻脸就翻脸。
晚上送母亲去车站,她还说,脾气放好一点。
其实,我没有跟她说,父亲去世后,也或许是因为过了40,感觉自己现在已经好了很多。
追寻这脾气的由来,父亲脱不了干系,他是军人,有战争创伤,酗酒、长期不在家,有时会打我的母亲。
小的时候,听母亲说,她会带我躲到朋友家,因为父亲打人很凶。
为什么是听说?因为我小时候被父亲打过后脑勺晕过去,里面有块淤血,现在还在。失忆了,十岁之前的事都不记得。
活到现在,自己都感觉是个奇迹。
其实后来父亲对我也很好,当然是我的身高和体重都到了没法使用暴力之后,而我的青春期,也是叛逆到了极致,不知道与儿时父亲的这种暴力情结是否有关。
再加上母亲对我管教之严格,总之,家里以前常常鸡飞狗跳的。
有好有坏,坏处是,胆战心惊,我很少有安全感。
到了高中之后,最大的愿望就是远走高飞,考到月球去,离家里远一点。
好处是,脸皮相当厚,不要脸的时候,可以很不要脸,如果有必要,也可以手黑。
还没结婚的时候,我想的便是,如果有一天我成了家,又恰好有了女儿,那我一定会在家里创造一个理想的状态。
什么是理想的状态?就是那种松弛感。
好的情绪管理,父母都能有事好好说,很好的沟通。
遇事不责备,琐事不争吵,争执讲道理,有事一起扛,不过度保护,与孩子共情。
当然,不让老人过多干涉自己的家庭,只帮忙不添乱。
我明白,这样家庭长大的孩子,才是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,可是,如何把握其中的度,如何真的能达成,真的需要很一致的三观和长期的磨合。
最重要的,是父母要亲自做好这些事,而不是指挥的态度。
我想让自己的孩子,不一定要多聪明多优秀,但不卑不亢,有良好的学习习惯,能够主动学习,成绩中上说的过去,能和父母很好的沟通,有喜欢的运动和爱好。
这一路走来,我也在学着如何当好父亲,并不容易。
像我这样的脾气,每发一次,对孩子都是致命的打击,虽然比以前好很多,但是难以杜绝。
我何尝不知道,走错了路,就顺便看看风景,搞砸了事,先问问人怎么样,可是,琐碎的生活中,常常有太多忘却了珍惜,揪着小小的事情,情绪难以过去。
而一旦失去了,才知道懊悔,却也于事无补。
有时发了脾气,会觉得最对不住的是孩子,记得几年前有次在家生气,书柜推倒了,沐朵一点表情都没有,转到别的屋子,还在那唱歌。
过了好几个月,都忘记了,她才偷偷告诉我,说,爸爸,能不能以后不要发脾气,我都忘了,问,你还记得啊。
她马上就哭了,然后说,我害怕。
后来看到一本书上写,孩子的那种伤痛,是全世界都崩塌了,让她无法相信,只能假装事情没发生,选择性失忆,这种伤害,才是最大的。
也是自那开始,所有的兴趣班,考试成绩,孩子的压力,在我们家,全部都没有了,我再也不允许她们的长大过程中,带着世俗的紧张感、压迫感。
反而感觉沐朵这两年,进步都很大,很少再需要刚开始那样较着劲倔着顶牛的学习,算不上学得特别好,但自己很有兴趣,会去思考些东西。
而我自己,生气的时候,现在更多选择闭上嘴,先放一放,事缓则圆,人缓则安。如果实在要发脾气,去外面发去,挑硬茬干,尽量不把情绪带回家。
写作班的孩子们,不论父母们怎么着急,我更多还是希望鼓励和培养信任和安全感,因为再过四五年,等他们都进入叛逆期的时候,能有个信任的沟通,解心的人,可能比学多少知识,更重要。
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,或许只是为父母的一厢情愿,或许依然逃脱不了社会的鞭打,可经历了那么多创伤,面对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,松弛感,是我最想给的。
和缓是一种智慧,也是一种磨练,四十多岁才刚刚开始感悟的东西,或许正是四十年前缺失的东西,而一个人缺失的东西,便是这一辈子劳累追逐,也是逃脱不了的宿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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